作者|王皓
编辑|斐思
因为开豪车,经常出入会所玩着一场输赢几十万的麻将,辽宁盘锦商人张峰在一个月时间里,被八名犯罪嫌疑人接连跟踪成为绑架目标。绑匪曾商定,赎金为1000万元,拿到赎金后直接撕票。
直至犯罪嫌疑人被警方抓获,对于被跟踪、成为绑架目标这些隐秘发生的事情,张峰竟没有一丝察觉。
被警方抓获的犯罪嫌疑人(图源中国新闻网)
这场直到全员被逮捕也未能完成的绑架,始于贴吧的一则“英雄帖”。“召集人”王仁力因欠巨额外债无力偿还想干一票翻身,在网上寻找作案同伙。此后,先后有七人与王仁力合流,从山东济南、新疆石河子、吉林、上海以及江苏南京赶到盘锦。
“怎么快速赚钱”的检索关键词将他们聚集在了一起。从辽宁盘锦、南下广州、再北上大连,最后,此次绑架之旅终结于陕西神木。四次预谋的绑架行动均以令人啼笑皆非的理由失手告终。
这是一次阴差阳错下,被扼杀在摇篮的密谋绑架,也正因为此,被锁定为绑架目标的这名商人才得以逃过一劫。
一则隐晦的寻人帖“2018一票上岸。”2018年春,王仁力在贴吧发布的帖子标题,透露了他的野心:39岁的他想要一票翻身。
这则“英雄帖”,让一些人蠢蠢欲动。虽然帖子的内容隐晦,但那些“志同道合”的人还是明白了王仁力的用意,这是一次能够快速赚到钱的机会。通过帖子中留下的联系方式,很快有人找到了他。
同年9月,黎小亮和张阳阳两名“95后”率先联系上了王仁力,在从王仁力处得知是“干个绑票”的活后,两人第二天就从山东济南赶到了辽宁盘锦。在盘锦火车站,两人坐上了王仁力的黑色别克君越车。
16岁的年龄差,并没有妨碍王仁力等3人走到一起。他们商量着如何绑架、藏人以及最关键的——要钱和取钱等环节。
对于如何寻找到绑架对象,王仁力一位做工程的朋友提供了“宝贵建议”。“有的是搞开发的,有的是搞石油的。”王仁力的朋友经常去一家会所打麻将,他说,出入这家会所的人经济上都很有实力。
曾被犯罪嫌疑人盯上的商人,就曾在这个小区的会所内打麻将
朋友口中的会所位于盘锦市兴隆台区泰山路上的紫润茗都小区。经过实地踏查,王仁力发现,会所门口确实停了不少好车,在尾号666的奔驰车和尾号777的路虎车中,王仁力选择了路虎。
依据车辆行驶方向,王仁力推测这辆车的车主住得更远,更好下手。之后两天,黎小亮和张阳阳仍会继续在会所门口寻找目标,在王仁力叮嘱下,还特别留意路虎车是否也在。
在寻找作案目标的过程中,王仁力觉得人手不够。此时,31岁的赵启明通过那则帖子联系到黎小亮,王仁力同意其加入后,赵启明马上赶到了盘锦市。
晚上盯梢,白天几个人也没闲着。在距离会所4公里车程的兴隆台区封闭市场,几人买了一把长20厘米左右的刀、一捆尼龙绳、一卷胶带、4顶牛仔鸭舌帽以及5双白色手套等作案工具。
一天午夜,路虎车车主驾车离开会所后,守在附近的王仁力等人开车跟踪,但没走多久,因为路虎车车速较快,恰巧王仁力驾车遇到红灯,等到绿灯通过时,已经失去了路虎车的踪迹。
第一次“行动”,以王仁力等一伙跟丢告终。
总结教训后,王仁力等人认为跟踪不是一个完美的绑架方式,计划以两车剐蹭的方式让路虎车停下,等车主下车后,再实施绑架。为此,王仁力花2000元钱买了一辆二手车。这也是他为了绑架,下血本的一次资金投入。
首次行动失手后,王仁力等人在会所附近又等了几天,因恰逢中秋前后,路虎车主没有出现。
状况百出的“绑架之旅”绑架尚未得手,王仁力等四人在等待的这段时间,内部却产生了分歧和矛盾,这也意味着有人要出局。
赵启明提议,他在广州的朋友已在当地物色好了绑架目标:一个做大米生意的老板,身上常携带七八张银行卡,每张卡里都有几十万元存款。由广州当地人把这位老板约出来,再由王仁力等人实施绑架,预计可弄到400万元左右,之后再通过赌博网站洗钱。
王仁力痛快地答应了下来。一方面,第一次行动跟丢盘锦的绑架目标后,一时间很难找到再次下手的时机,趁这段时间可以去外地作案;另一方面,可以借机甩掉黎小亮,把他留在盘锦。
随后,王仁力等3人以不同借口离开盘锦,甩掉黎小亮驾车前往广州。10月1日一早到达广州后,当地的联络人在电话中告诉王仁力等人需等待几天才能行动。此时,黎小亮觉得被耍了,两人在电话中吵了起来。
还未见上面,几人便不欢而散,广州的绑架计划就此破产。
蜗居在小旅馆里的几人,并未因此打消绑架念头。赵启明又在网上联系到一名沈阳人,这名沈阳人曾在大连市一家洗浴房工作,因帮老板取过钱,不仅知道银行卡密码,还清楚老板每天会随身带着多张有存款的银行卡。因为应酬多,可以趁老板醉酒回家时实施绑架。
10月2日下午,王仁力等人驱车从广州赶回东北。车辆在行驶到锦州市地界时,提供线索的沈阳人称没有路费从沈阳前往大连,王仁力便分两次给对方转了300元钱,当王仁力称自己的微信钱包里没钱了之后,对方又把钱转了回来,并将所有人拉黑。
这一次莫名其妙的沟通过程就像当晚的大雾一样让人捉摸不透。为了安全起见,3人在停在路边的车里睡了一晚。
然而,几乎穿越大半个中国的这次绑架之旅并未就此结束。三次失败后,王仁力提议去陕西神木县,他听说那里的人特别有钱,还让赵启明和张阳阳两人在网上搜索一下神木县的经济状况,随后继续驱车前往神木县。
这一次绑架计划,神木也成了三人此次绑架之旅的终点。
“在街上并没有找到网上所说的到处都是的宾利豪车。”到达神木县后,王仁力等人没有找到传说中富有的绑架目标,当晚又在车里过了一夜。10月6日,3人在市场买来尖刀和胶带,正在车里晒太阳时,被警方抓获。
另起炉灶王仁力等3人被抓的同一天,留在盘锦的黎小亮也同时被抓。
此前四人“内讧”,缘于黎小亮不同意从他银行卡里支取一些现金的要求,才有了后来的分道扬镳。
被“抛弃”的黎小亮并没有马上离开盘锦,甚至没有放弃绑架富人的打算。10月1日,他通过在帖子里留言评论的方式,联系到3名“85后”。在4人的QQ群聊中,黎小亮“邀请”大家来盘锦,并称“这个目标很好,很有钱”。
随后,三人先后从不同城市汇合到盘锦,继续此前未完成的绑架行动,路虎车主仍在他们的计划之中。
黎小亮的绑架计划仍与原来一样,用一辆面包车与被绑架对象的车辆剐蹭后,再对下车后的车主进行绑架。对于黎小亮,伙伴们也并非完全信任。成员们曾在私下交流中称,黎小亮这个人,“他想怎么样事情就会怎么样,太自信了。”
10月3日晚上,黎小亮一行四人决定再次去会馆附近踩点,但前去的过程中,黎小亮却与另外三人失联了。此时,黎小亮仍未察觉伙伴们已被警方抓获。
在这次绑架计划中,黎小亮还留有一名“后备力量”:29岁的孙鸣霄。两人早在9月底就已联系上,但黎小亮告诉孙鸣霄,目标对象不在盘锦,要等到10月7日才能出现,所以可以先在家里等着。
10月3日,孙鸣霄突然接到黎小亮的消息,次日便从南京赶到盘锦。此时孙鸣霄也发现,QQ群里除黎小亮以外的另外两个人,突然不说话了,这让他感到疑惑。但两人决定,即使只剩下他们俩,也要实施绑架。
因为担心两个人无法完成绑架任务,黎小亮继续在网上联系他人加入,孙鸣霄则提前开始联系洗钱渠道。但寻找同伴的过程并不顺利,孙鸣霄身上的钱也渐渐花光了,两人决定,无论如何也要在10月6日行动。
买好了水果刀和胶带后,黎小亮和孙鸣霄打车来到会所附近等待绑架对象的出现。就在确定目标的时候,被警方抓获。
至此,八名预谋绑架的犯罪嫌疑人全部落网。
八名预谋绑架的犯罪嫌疑人全部落网
负债下的疯狂2019年6月20日,盘锦市大洼区人民法院审理认为,被告人王仁力、黎小亮等人经预谋意图通过绑架他人,勒索财物,其行为符合绑架罪的犯罪构成要件,已构成绑架罪。
王仁力被判处有期徒刑五年六个月,并处罚金1.5万元;黎小亮被判处有期徒刑五年,并处罚金1万元;其余人被判处有期徒刑一年六个月至三年六个月不等。
因不服判决,除孙鸣霄之外的七人均向盘锦市中级人民法院提起上诉。2019年10月,法院驳回上诉,维持原判。
缺钱、负债,是这八人唯一的共同点。
作为“召集人”,王仁力欠下70多万元的外债无法偿还,所以才有样学样,在网上发帖寻找实施“绑架”的伙伴。就在今年6月,盘锦市一家劳务公司向法院申请财产保全,王仁力名下363元银行存款被冻结。
除了王仁力,其余七人都有外债,最多的欠下15万元的,有人因网络赌博负债。八人中还有两人有过案底,其中一人因犯非法拘禁罪,被判处有期徒刑8个月。另外一人因犯盗窃罪被判处有期徒刑11年,2018年年初才刑满释放。
他们都有一个共同的目标——“怎么快速赚钱?”正是依据这样一条关键词检索,他们不约而同地找到了王仁力的那则“英雄帖”。
据中国新闻网报道,涉案八人全部为社会闲散人员,几人曾商量绑架,赎金为1000万元,并在绑架成功后撕票。
在法院庭审时,出庭作证的“绑架目标”张峰并没有看到这八名犯罪嫌疑人。此后,张峰就再也没去过那家会所。
(文中人物均为化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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