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位女士在一家疫苗中心接种九价HPV疫苗(资料图)。 新华社发
南都记者调查发现,除供求关系失衡外,原因亦来自适龄女性获取疫苗信息不对称
“九价HPV疫苗”(以下简称“九价疫苗”)可用于预防人乳头状瘤病毒(HPV)感染,能预防90%以上的宫颈癌。国内上市的九价疫苗适用人群是16岁-26岁女性,自从2018年4月上市后受到热捧。但由于九价疫苗一般来自国外药企,每年批签发量仅数百万支,经网上预约平台放出后,往往被秒抢一空。
供不应求的背景下,网络上却活跃着一批自称能代客抢苗的“黄牛”。他们多通过社交平台联系客户,自称能用技术手段在APP抢苗或内部渠道帮客户约苗,范围涉及各地。但南都记者调查发现,这些“黄牛”多要求提前交费,有不少女性在转账后发现被骗,“财苗两空”。
有人为打九价苗被骗
近日,24岁的陈艳(化名)向南都记者讲述了被黄牛以代约九价疫苗为名实施诈骗的经过。
今年1月,陈艳连续多日收到同一条疫苗广告短信:“【約苗】尊敬的用户您好,您已获得九价HPV预约名额。详情点击:(网址)。名额有限请及时订购。”此前,陈艳抢了一年的九价疫苗都没抢到,朋友却通过黄牛成功“上车”,于是她添加了客服的微信。客服称,九价疫苗为内部名额,一周内可安排接种,3针疫苗费、预约费等共计4400元,其中4200元交给社区医院,200元预约费由该公司收取。陈艳担心腾不出时间来接种,客服答复称时间可灵活安排,并称陈艳想去的社区医院正是其公司的对接点。
陈艳发了200元预约费过去,客服却不急于收取,而是让她将个人身份资料传来。没多久,客服发送一份接种协议给陈艳,让陈艳微信回复“同意接种”确认。陈艳很快就收到一条预约成功的短信,让其于2月18日携带身份证前往当地一家社区卫生服务中心接种九价疫苗。客服还不停催促陈艳转账过去,“这边医院快下班了”。
“为何不是打一针给一针钱?”当陈艳质疑时,客服称双方签订的协议规定,如接种人在规定时间未支付费用,平台可起诉接种人。由于担心被起诉,陈艳急忙转账4200元给客服。然而,客服来电称陈艳未备注名字,汇款无法被承认,要求她再次转账,并表示此前汇款迟些就能退回。
陈艳按要求转账了4200元,客服又以社保没买满一年、无接种资质为由让她再交1.44万元。此时,陈艳才意识到这个所谓的“客服”其实是骗子。
根据陈艳出示的聊天信息,这个所谓“预约客服”微信企业号显示的公司名称为“广州雪项网络科技有限公司”。记者查询发现,该公司在2021年11月26日至2022年1月10日进行简易注销公告,1月26日因登记的住所或经营场所无法联系而被列入经营异常名录。
记者调查:黄牛充斥社交平台,多数称先收钱再约苗
南都记者调查发现,在微博、小红书、QQ群等社交平台,不少网友晒出证据称遭遇黄牛骗局,“我转了4次,2万没了,只觉得自己傻”“我也转了3次被骗了9000”……
记者用关键字在QQ上搜索,出现了大量全国各地疫苗信息交流群或预约群。南都记者以打九价疫苗为由,随机添加了近10位来自各地的黄牛。他们有的自称“技术牛”,能靠技术在APP上代抢；有的自称“关系牛”,称有内部关系和公立医院对接。黄牛收取的中介费用在900元至3000元不等,少数黄牛要求一次性缴纳包括中介费和三针费用在内共6000多元。除一名同意等抢到预约号,收到医院短信后再支付中介费用,其余黄牛均要求先将费用转账,才提供代抢服务。
有“技术牛”则表示,交1200元后可在一周内包打第一针,需要客户先下载APP填好个人信息,在抢苗前需要将账号密码、手机号和验证码发给他。而一旦客户流露出担忧,黄牛通常会强调他们做过实名登记,“我可以给你我的姓名电话,微信是实名,如果骗你可以报警”。
在暗访中,还有黄牛向记者表示可做代理一起合作。成为代理后,他将教如何引流、报价、聊天,通过发圈获得客源,快速进入市场,且承诺所有预约都是在正规公立医院接种,采用进口HPV疫苗,“渠道和售后我来负责,你负责交单即可”。做代理需交588元代理费,一个月内完成5单,代理费可以全退；完成3单,代理费退一半。
走访:社区卫生中心采取措施“防黄牛”
记者从广州多个社区卫生服务中心了解到,因九价疫苗数量有限,近期暂不接受首针预约,仅对第二针、第三针续针安排。记者发现,社区卫生服务中心对于预约要求并不统一,有些要求实名登记且只限本辖区居民,有些则不限户籍,凭身份证号或手机号即可预约。
部分中心采取严格措施打击黄牛。如番禺区大石街社区卫生服务中心发布信息称,为防止黄牛炒号,预约HPV疫苗需实名登记,一个手机号码只能预约一次,接种时也要提供预约成功短信和居住在大石街的相关资料原件。京溪街社区卫生服务中心则规定,预约九价疫苗前需由本人凭身份证或居住证现场排队登记,收到接种短信后再网上预约取号。京溪街社区卫生服务中心主任谈军向记者介绍,采取该措施一方面是拿到的九价疫苗实在太少,没办法对外放开,只能针对辖区户籍人口；另一方面,通过实名登记可避免给黄牛生存空间。
“一苗难求”背后:适龄女性获取HPV疫苗信息不对称
记者在采访中了解到,九价疫苗“一苗难求”背后,除了供求关系失衡外,更多来自适龄女性的担忧以及HPV疫苗信息的不对称。商家的饥饿营销让她们普遍认为,“女性不打HPV疫苗会得宫颈癌”“九价防护病毒能力最好,二价四价效果差太远”。
“对于成年女性来说,定期做宫颈癌筛查比接种疫苗更重要,不要本末倒置。”广州市红十字会医院妇产科主任医师邓敏端强调,25岁以上的大龄女性预防宫颈癌的主要手段是定期做宫颈癌筛查,25-45岁女性有条件者也可接种疫苗,但效果要比小年龄女性差很多。
律师说法:黄牛行为涉嫌犯罪
广州市律师协会医健委主任周辉表示,近年来,不少法院认为黄牛以非常规的手段构造网络请求,破坏了公平的交易秩序,损害消费者利益,常见罪名包括提供侵入、非法控制计算机信息系统程序、工具罪等。如果代理或业务员明知技术团队使用非法方法抢票仍为其揽客,可能构成共同犯罪。如果黄牛通过打点医院工作人员抢购疫苗并转手牟利,达到规定数额,则其涉嫌行贿犯罪,被打点对象则涉嫌受贿罪或非国家工作人员受贿罪。至于在网上宣称可以代抢、收钱后就失踪的假黄牛,则是典型的诈骗刑事犯罪。
统筹:南都记者 陈杰生 杨婷 采写:南都记者 杨婷 张思琦 黎玉莹 陈杰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