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7年8月,阿里巴巴CEO张勇入职10周年,一群老友和他畅聊3个小时。
当时,他盛赞初见成效的钉钉“不是变不出来的微信,是在商务端的异军突起”。人家向西,我们向东,就有了新机会。
那时,钉钉高歌猛进,当年12月CEO无招(陈航)在工作群里发言:完成1个小目标,用户数突破1亿
2019年中,钉钉完成第2个小目标,用户数破2亿,企业组织数破1000万。
但很快,钉钉陷入瓶颈,人口红利阶段见顶,MAU/DAU增长不理想,让2亿用户用起来、留下来,成了问题,相对独立的人权、财权和决策权(像现在阿里集团定义的“环路”公司),单打独斗的成长难题摆上桌面。
2019年6月,阿里组织架构调整中,钉钉被并入阿里云智能事业群,但解决“成长的烦恼”,没法一蹴而就。
2019年9月,钉钉的一个朋友就告诉小郝:人员流动大,大家加班卷,就像雷军说的“战术的勤奋掩盖战略的懒惰”。无招没了大招,这“老板们的工具”下一站在哪?还是迷茫。
2019年底,阿里云开始强调“云钉一体”新战略。钉钉与阿里云的关系更加密切,它被定义为阿里云突入产业数字化的尖兵。
只是一切还没展开,2020年初,新冠突袭而来,钉钉的命运又被改变。
因为线上开学、复工,钉钉成了香饽饽,阿里云调集2万台服务器保证,教育、政务等协同项目纷纷上马,以至于学生们把“害怕”打在公屏上,集体给钉钉App Store打一星。
之后,钉钉市场部祭出《钉钉本钉,在线求饶》,引发自黑群嘲,全网播放量数千万,随之“最遭恨”程序员出镜补刀,把“黑红”玩得溜起,用户2亿变3亿,DAU也从3000万一跃破亿,企业组织数成长50%,达到1500万。教育、政务等行业渗透率大幅提高。
这波大赚,钉钉是秦始皇吃花椒——赢麻了。但随着线下复工复学,用户退潮PTSD还是来了。
相对的,2019年底企业微信与微信互通,收割营销关系链、私域流量,2020年2月,飞书从主打海外转向国内,免费开放给所有企业和组织,输出管理方法论(OKR等)。差异化的对手追赶,“催命打卡”的钉钉再不求新求变,恐怕真要蚌埠住了。
这就像德鲁克说的:先做对,再做好,速度才是礼物,规模才不是诅咒。
取舍,拿捏关停并转2020年9月,完成浙政钉(浙江省的政务办公)开发的叶军入场钉钉,负责落地“云钉一体”,解决钉钉的问题。
那一年,他因带队做出第一张“健康码”走红,作为阿里16年老兵,他还做过内外小蜜(购物AI助理)、无线投屏码等应用,也是屡次用“战功”证明过自己的产品大神。张勇说他:“干一行,爱一行”。
而阿里小伙伴的评价是:这样的人当老板,一、不是来给简历镀金的,老人有长性,能定人心;二、从一个胜利走向另一个胜利,这是最好的团建,容易聚人气。总之,适合做定盘的星。
所以,2021年7月,无招离职创业,首席构架师朱鸿等20个资深专家、总监(P8、P9)离职,也没让钉钉一蹶不振。
那时,叶军迅速摇人,安排对业务策略有认同感的人来接管技术、产品,而非从原有的人中提拔。
用人做事,而不是做事用人。由此稳定基层团队,扭转发展逻辑,从To C做大规模到To B做深行业。
之后,钉钉团队关闭大量To C产品,比如社交产品点点虫(原来的来往),还有考勤机、打卡器、视频会议一体机等硬件,以及一些人事、OKR的SaaS(软件即服务)产品。
其间,有人称“中小企业需要这些”给叶军压力,他还是坚持关停并转,解释是:给合作伙伴足够的安全感,统一思想,统一发展。
其实,阿里云早在2019年3月,就立下生态边界,不做SaaS,要“被(生态伙伴)集成”。(曾鸣:生态,就是针对特定商业目的、有价值输出的社会化协同网络)
当时,一个腾讯的小伙伴就解释:放弃一部分赚钱的业务,让更多软件服务商一起加入生态,避免既做大赛组织者也做运动员的尴尬,长期看,更容易在“联盟的角逐,生态的竞争”中,立住自己的Flag。
现在,云钉一体也是同样的道理,钉钉就1000多人的队伍,什么都想做,只会什么都做不“透”,还挤压合作伙伴的空间。比如,打卡器和得力等竞争?何必呢?多点友军,少点对手不好吗?这才更容易做出自己的“英雄联盟”。
于是,钉钉重新定位基础能力平台(Paas,平台即服务),除了沟通、文档、音视频、会议等基础产品,其他都交给生态伙伴。仅半年左右,平台的月活跃软件数翻了近3倍,ISV(独立软件供应商)、硬件、服务商、咨询商暴增,中小企业不怕没功能用,To B的深化转型也有了着力点。
这就像《大明王朝1566》里提的:以改(革)兼振(兴),(创始团队退场、To B深化)两难自解。用超级确定性,来对冲不确定性,才能在动荡中不伤筋动骨,成全脱胎换骨。
不要卷生卷死,要稳中求进实话实说,职场江湖最怕的,就是无意义的卷生卷死。
早年,钉钉考勤打卡、“DING一下”和“已读”等功能大火,是老板的“管理神器”,也是打工人吐嘈的重灾区,那时候,搞定一个老板,就意味着裂变整个公司的用户,为了用户增长,这是必须承受的嘈。(叶军自己周末最烦:写周报和被人“Ding”!)
但时间久了,催命内卷不息,画饼老板、职场戏精开始充斥钉钉,给更多打工人带去阴影。老用户受伤+名声在外,反而不利于钉钉日常活跃,用户回流的成本更高。
与其这样,不如换个思路,既然协同工作的工具没法让人迷恋,那就让它有用、好用、受用,从做大用户规模到做深应用价值,才是它该有的稳中求进、大巧不工。
比如,杭州鸿图,生产高铁减速器配件,它就利用钉钉的“码上制造”,通过生产码、库位码、报工码与物料码等生产环节的二维码,链接进(物料采购)、销(销售)、存(仓储)与生产环节数据同频,进而将交货周期从28天缩至7天,创了行业纪录。
因此,2017年,从0到1,“酷公司,用钉钉”的说法,已不合时宜,让传统公司找到数字化生存的依靠,让创新公司不断加速迭代,“让进步发生”,才是钉钉从1到100的系统化方法论。
就像苹果公司CEO库克说的:在每个转折点,我们要问自己的问题不是“我能做什么”,而是“我应该做什么”。
2020年底,阿里云在国内首次提出“低代码”,软件开发模式在新冠后进入新阶段,将大大降低软件编程的门槛。
数据显示,2021年中国低代码市场达到28.5亿元。未来五年,中国低代码市场复合增长率为49.5%,2022年达到42.6亿元,40%~60%的大型企业使用低代码开发应用。
而钉钉上千万的企业组织,员工有点编程基础,就能做出企业需要的数字化应用产品,这是打开软件普惠的新世界大门。打个比方,过去拍照修图,得用专业的Photoshop,低代码就是普通人玩转的美图秀秀。
像四川古蔺县皇华中学的数学老师彭龙,就用钉钉低代码开发工具“氚云”,开发了43款应用,让校园管理的方方面面都实现了数字化。
但低代码方式,就意味着软件交付的高频、碎片化,要能接住、能留下,钉钉就要打造小程序的App Store,与之适配,“酷应用”由此催生。
它让低代码应用不必下载安装,半屏式弹出,无需用户跳离原有工作界面,可以卡片方式推到群、单聊、文档等高频场景,相比于传统的“人找应用”,酷应用实现了“应用找人”,协同效率拉满。
如此,钉钉用高频的IM,带动低频行业软件,有美团用外卖带酒旅、电影票内味了。
截至2021年12月底,钉钉上的低代码应用数超过240万,开发者数量超过190万,钉应用的数量增长超5.5倍。同时其生态伙伴总数超过4000家,ISV(独立软件供应商)、硬件、服务商、咨询等门类齐全,1号直聘、酷学院等还完成多轮融资。
其生态广度、行业深度都上了新台阶。
现在看,2017-2020年,钉钉侵略如火,跑马圈地,很卷,2020年至今,它静水流深,精耕细作,讲成全,如今成立七年,面对企业微信、飞书的竞争,创始团队的退场,没有七年之痒,而是七年止痒,完成换挡
当然,问题还有几个:
1、按软件测评专家“苏星河”的说法,除去聊天框,钉钉首页有16个按钮,左右上角可展开按钮里还有12个按钮,下拉+导航+摇一摇又多出一堆。
如此臃肿复杂的功能堆叠,如何改善使用体验,让用户发现并习惯自己要的功能,是钉钉必须解决的问题,还是要玩转那三个关键词:有用、好用、受用。
2、经营酷应用和低代码生态,钉钉作为平台,要在企业用户与ISV、硬件、咨询等供求两段做好“和事佬”。
比如上面提到彭龙开发的各种校园管理程序,基于“氚云”,一年花费几千元,学校承担成本没问题。那么其他SaaS、硬件等定价合理吗?成本结构合理吗?钉钉能在其中发挥怎样的作用?如何获利?这很考验它的平台化能力。
但无论如何,钉钉有超5亿用户,上亿DAU,囊括组织、企业数超过1900万,用叶军的话说,它的市场规模已绝对领先。而同期,企业微信有5亿用户,1.8亿活跃用户,服务1000万组织、企业。
这也应验了2013年“三马同槽”会上马化腾的说法:“移动互联网时代,大家一定能找到各自的位置。就像当初(PC时代)QQ和旺旺斗争的时候,大家都找到了自己的位置。
一语成谶。
最后解释一下云计算和数字化服务中比较拗口的概念:
IaaS(基础设施即服务)—租一套毛坯房,完全靠自己装修,从水电煤布线,到软装、硬装都亲自上阵,都搞定才能用;
PaaS(平台即服务)—租一套水电煤、硬装基本完成的房子,只需按自己的风格软装,搞齐家店、家具等小物件,就能用起来;
SaaS(软件即服务)—租一套可以拎包入住的房,挑选自己爱的风格就好,省心省事儿,但有些细节不能由己,就别再吹毛求疵了。
——云计算老兵陶美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