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春天到来之前,有的人熬过寒冬并收获了新的粮草,有的人无力支撑轰然倒下。这也是当前线下运动业态的一个写照。
2月15日,瑜伽连锁品牌“瑜舍瑜伽”在其微信公众号发布通知,旗下社区门店全部停止营业。瑜舍瑜伽官网上显示,品牌在上海、杭州、北京、贵阳等地拥有门店近200家,其中大部分为社区店。
懒熊体育从多位瑜舍用户处得知,今年1月瑜舍瑜伽开始大规模关停门店,消费者退款困难,目前已经向上海普陀区警方报案。截止3月4日,消费者在“必投诉”平台累计发布的涉案金额超过400万元。有瑜伽行业内人士对懒熊体育表示,瑜舍瑜伽实际的欠款远超千万。
但这次爆雷的苗头其实早已浮现。有多位瑜舍瑜伽员工告诉懒熊体育,公司对员工的欠薪始于2021年6月,当年第三季度开始出现大规模欠薪。而即使在欠薪之前,虽然员工工资内的社保金额正常扣除,但公司已经近一年未正常为其缴纳社保。
瑜舍瑜伽董事长褚贤达曾在公司一个内部群聊承诺于今年1月28日结工资,不过29日起再未回复。而瑜舍瑜伽创始人朱瑾曾于2月19日在公司抖音帐号开启直播,表示公司由于疫情和门店转型原因正遭遇困难,但希望大家多给一些时间。截止发稿时,懒熊体育通过个人微信已无法联系上朱瑾,公司总部电话也处在无人接听状态。
瑜舍瑜伽的爆雷多少令外人意外,但放到近两年线下健身瑜伽领域的大环境中又变得容易理解。有多名瑜舍员工对懒熊体育表示,公司多年以来的运营模式一直埋有隐患,疫情只是加速了这种进程。
疯狂预售下,爆雷早有端倪
2009年,瑜舍瑜伽在上海虹桥开设第一家门店,此后7年发展平稳,门店数量达到75家。2016年底,酒店餐饮行业出身的朱瑾决定加速扩张,那一年,瑜舍瑜伽获得来自乔景资本的千万级Pre-A轮融资,成为最早一批融资成功的线下瑜伽品牌,并开始互联网化转型。
2020年底,瑜舍宣布开设瑜舍商业学校,向外输出运营管理,当时瑜舍在全国拥有约160家店铺,基本都为直营。此举可视为瑜舍在商业模式上的一种较大转变。随后在2021年4月,瑜舍提出“三年千店”加盟计划,大批量开放加盟;8月,瑜舍推出“私教月卡”,为行业首次。
2020年底,瑜舍商业学校成立。
这些动作看起来都将让瑜舍品牌在规模上又有一次新的跃进。然而仅仅几个月后,情况似乎就出现了转折。
包括欠薪在内的一些事态表明它的资金出现了问题。而某种程度上已经体现出“收割”意味的是,双十一期间,瑜舍推出了“纪念币”,每枚纪念金币价格3821元,既可以兑换课程套餐,也可以等到第二年双十一,纪念币会自动“裂变”,价值翻倍。有不少消费者正是在这几次促销期间,积累了数万元的预付款。
当预售已经演变成“投资行为”,其中的风险可想而知,瑜舍的现金流问题也暴露出来。
2022年1月,瑜舍瑜伽宣布新开6家位于商业综合体内的“生活馆”,一边欠薪关店的同时,新店扩张也在同时进行。只不过,疯狂预售换来的现金流并没能让瑜舍支撑下去,目前,上海的1家概念店和7家“生活馆”均无法在其线上平台预约课程。
复盘瑜舍四大困局
瑜舍瑜伽也曾经风光无限,2020年底,朱瑾曾表示,瑜舍瑜伽的年确认营收(非预售,指实际上课消费后的金额)接近一亿元。在线下瑜伽行业,瑜舍确实一度称得上头部品牌。但这些年的发展过程中,早有一些模式为如今的状况埋下了伏笔。
瑜舍瑜伽起源于社区店,直到2021年这也依然是其主要模式。虽然社区店成本较低,但也长期处在监管的灰色地带。一位前瑜舍瑜伽员工告诉懒熊体育,事实上瑜舍瑜伽的大部分社区店都租在民用住宅内,没有合法的营业执照。企查查显示,早在2017年,瑜舍瑜伽就曾因民用房商用受到处罚。
近年来,有关部门的监管逐步加强,瑜舍瑜伽为了应对,不得不模糊门店地址。很长一段时间内,瑜舍瑜伽的社区店地址只精确到所在楼,消费者必须拨打总部电话,再由总部联系店长,店长再通过个人途径与消费者取得联系。
如此繁复的流程自然也影响了门店的获客。疫情后,瑜舍瑜伽曾出现单月内全国近200家门店招新总数不超过200人的情况。
2016年,瑜舍瑜伽获得乔景资本的千万级融资,左1为朱瑾,右1为褚贤达。
开源困难,瑜舍也始终没能实现节流。在瑜舍的“直营”模式中,店长并非只是公司员工,而是亲自出钱,成为社区店股东。在瑜舍瑜伽的现金流中,有30%-40%会被店长和员工分走,而这些现金流中,很大比例都是尚未划课的预付款,对公司资金稳定性十分不利。
一位资深瑜伽从业者表示,前几年瑜舍瑜伽年收入超过200万元的店长大有人在,这些曾经的数字,也正是如今欠薪情况下,还有一批员工尚未离开的主要原因。
与此同时,为了避免因为教练的流动导致学员流失,朱瑾曾告诉懒熊体育,瑜舍瑜伽超过95%的教练都是全职教练。在行情稳定的情况下,这显然有助于稳固学员和标准化教学,但在疫情和运营带来问题后,也导致了公司后来的资金压力。
导致瑜舍瑜伽出现问题的还有两次不成功的转型。2016年获得融资后,朱瑾就曾表示要进行互联网转型,但几年过去,瑜舍瑜伽的预约小程序依然不够流畅。由于使用体验不佳,实际上不少门店的预约依然要依靠学员和店长的直接沟通。可以说,实体出身的瑜舍瑜伽并没有从互联网转型中获得足够的效率提升,线上获客进展缓慢。
而在门店转型方面,瑜舍瑜伽的动作相对较晚。直到2021年,瑜舍瑜伽才开始在上海老外街开设概念馆,并筹划其他7家商场内的生活馆。为了追求品质,在大部分商场瑜伽店装修费用50-80万元的情况下,瑜舍瑜伽生活馆的装修成本超过100万元。然而,当品牌准备发力之时,却赶上了资金链断裂。
瑜舍瑜伽上海老外街概念馆,超过800平米。
2021年底,瑜舍瑜伽曾在微信公众号发布“至会员的一封信”,告知了公司面临的部分困境,号召会员购买门店,成为门店“小股东”。但这次沟通效果并不理想,不少会员意识到问题严重性要求退款,进一步加剧了资金紧张。
总之,社区店经营的合规性问题、过高的员工成本早早给瑜舍瑜伽埋下隐患,此后两次不成功的转型则让公司财务状况更加动荡。疫情只是加速器,这些经营上的问题才是爆雷的根本原因。
瑜伽线下实体,还没有那么美
瑜舍瑜伽的路还没走到最后,目前其微信公众号已经开通“闭店会员登记表”,甚至声明“会员卡所有卡项统一退回余额,再补偿15%”;另一方面,消费者也在寻求法律途径解决。
根据艾瑞咨询《2021年中国瑜伽行业发展趋势研究报告》,中国2020年瑜伽会员数量约为300万人,跟健身会员7029万人相比,差距依然悬殊。虽然女性健康市场被广为看好,但已经挖掘出的消费量依然有限。
而在经营方面,预付费仍然是瑜伽行业最主流的方式,这一现实短期难以改变的情况下,瑜伽线下实体店尤其是连锁化机构急需解决获客、收入种类、持续现金流等多种问题。具体而言,除了口碑传递,商场人流转化和线上获客渠道需要更受重视;瑜伽垫、瑜伽裤等装备和周边的销售,也有必要补充成为收入来源的一部分。
2021年初开始,上海已经正式实施健身卡7天冷静期——消费者7日内在未开卡的情况下,可以获得全额退款。此外,北京、深圳、成都等主要省市的都在加快推动预付费规范,相信这一措施扩展到瑜伽行业只是时间问题。从单笔大额收入,到多次小额储值,面对新的收入结构,线下门店需要早做准备。这些环境因素的影响,过去近两年中已经在线下健身房上有了足够多的体现,现在它也逐步波及到了以往用户忠诚度、复购率、体验感都要更好的瑜伽馆。
野蛮的生长正在结束。对于传统瑜伽、健身行业来说,转型是困难的,不仅需要资金储备,来应对可能的短期资金流入减少,还需要重新搭建产品体系和员工管理体系,非一日之功。但瑜舍瑜伽此次事件再次说明,改变是必须的,没有什么模式能够长久,这就是残酷的商业法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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