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去首博看了“万年永宝—中国馆藏文物保护成果展”关键词排名遇上上海百首网络,大至一架漆床、一面壁画、小到一把扇子、一片纸,从丝绢绉纱到石铠甲,用现代技术复原古代文明,使绵延千年的传统工艺重生,以期“子子孙孙万年永宝”。今天要给大家介绍的是一件极美的凤冠,可以说她是展厅中最耀眼的一件。她来自一千多年前的唐代,这可是迄今为止世界上唯一一套被成功复原的唐代凤冠,可以说是无价之宝!
2001年11月,西安某大学修建的时候,在建筑工地上发现了一大片唐朝墓葬群,里面最大的墓葬便是公主李倕的墓葬。这些墓葬经过千年时间已经被损坏得不成样子,然而幸运的是,李倕公主的墓没有被盗墓贼光顾。即便墓葬里的很多文物都已经被腐蚀,但很多陪葬品还是完整的保存下来。
李倕墓中出土了一些常见的金银珠宝、青铜器、铁器、漆器、瓷器、服饰等,其中最重要的就是李倕凤冠。当时发现李倕凤冠的时候还很破旧,毕竟过去了1200多年,肯定遭受了一些损坏,虽然如此,却依稀能看到李倕凤冠的豪华。而且很多金饰下还有翡翠鸟鲜艳的蓝色羽毛,色彩绚烂,奢华至极,令人震撼。
石膏打包提取,显微镜下清理,不到2厘米的饰件上就有5000多颗金珠修复公主冠饰是陕西省考古研究院与德国美茵兹罗马·日耳曼中央博物馆合作的结晶,中德考古学家用打石膏的方法对这些文物进行提取,并将脆弱的“冠饰”文物送到博物馆的实验室中,从表面向下用竹签、手术刀、毛刷等工具在显微镜下逐层清理。
对于冠饰来讲,最重要的是冠饰零部件的相对位置及整体结构,所以,专家们每层的清理,都要从不同角度进行拍照、绘图,而且还要做详细的文字记录,以避免原真信息的丢失。然后,再将所有组部件取出,再继续往下清理,直至所有组部件被清出为止。
菱形金花钿
雀尾金花钿
在室内经长达两年的仔细清理,2010年2月,凤冠复杂的结构得以完整揭示。修复后的冠饰重约800克,高度39厘米,材质有金、银、铜、铁、玛瑙、珍珠、琥珀、绿松石、玻璃、螺钿等,大大小小有370多个零件,实际数量肯定超过了400件,好多已经风化掉了。
最让人觉得诧异的是,在这件凤冠上发现的金珠竟然只有0.1毫米至0.15毫米,用显微镜才可以清楚的看到,且数量巨大。
以冠饰上的一件六叶瓣金花钿为例,每瓣花瓣装饰近700余粒微粒金珠,绿松石镶嵌的金丝边缘还点缀稍大金珠50余粒,因此粗略估算这件直径仅1.8cm的金花钿饰片上装饰的金珠已近5000余粒。而在李倕墓出土的冠饰及身体配饰中,共有13件稍大金质饰件和250余件小型饰件都带有金珠焊缀装饰,如将整套饰品所用金珠加以计算,数量不可估计。这种金珠工艺属于美化工艺,由丝绸之路传入中国,目前这种工艺在中国已经很少了,加之大量绿松石的使用,使得冠饰带有西域风格。
图片来源见原水印
那么李倕墓出土文物中的金珠使用的是哪种焊接工艺呢关键词排名遇上上海百首网络?通过德国美因茨罗马——日耳曼中央博物馆宋格特·哈特曼女士对冠饰上的“雀尾”金饰件的显微观察可以看出:在连接点周围有一些珠状的残留物,与密布在凹槽周围的金珠相比,显然不是装饰物,推测为珠焊时的焊料或者粘接剂的伴生物。说明李倕墓冠饰上的金珠极有可能是汞还原法焊接而成,即用金汞剂制成的泥膏将金珠固定在饰片表面,通过加热使汞蒸发。关于金汞剂的记载,最初见于东汉炼丹家魏伯阳的《周易参同契》,虽为丹术理论但从中可明确汞的特性,《抱朴子·金丹》中云:“丹砂烧之成水银,积久又还成丹砂。”
李倕凤冠在唐代有没有原型?《武德令》,皇后服有袆(huī,王后所穿,上有五彩鸡形图案的祭服)衣、鞠衣(古代王后六服之一,九嫔及卿妻亦服之,其色如桑叶始生)、钿钗礼衣(钿钗礼衣包括礼服及发髻上的金翠花钿,并以钿钗数目明确地位身份)三等,其中,“袆衣”有“首饰花十二树,并两博鬓”,“钿钗礼衣”有“首饰大小花十二树,以象衮冕之旒,又有两博鬓”。皇太子妃服同样有三等,褕翟(古代王后从王祭先公之服,亦为三夫人及上公妻之命服,因服上刻画雉形故名)、鞠衣、钿钗礼衣,首饰“花九树”,命妇之服的首饰等级森严,一品花钿九树、二品花钿八树、三品花钿七树、四品花钿六树、五品花钿五树,五品以下没有首饰。花树指的是花钗,所谓“十二树”指的是花钗的数量。但都没有提到妇女戴冠。
图片来源网络
唐诗中倒是有提到“金冠”的,如和凝的《宫词百首》中有“结金冠子学梳蝉,碾玉蜻蜓缀髻偏”,清江的《七夕》有“映水金冠动,当风玉佩摇”。在唐五代的诗词中还提到过“花冠”,如白居易的《长恨歌》中有“云鬓半偏新睡觉,花冠不整下堂来”,张泌也有“偏戴花冠白玉簪,睡容新起意沉吟,翠钿金缕镇眉心”,但诗词未必是写实,所以仍无法得知金冠和花冠的具体样式和结构。
在唐人苏鹗的笔记小说《杜阳杂编》中提到过一种“轻金冠”的女子冠饰,唐敬宗宝历二年(826),浙东国贡舞女二人,一曰飞鸾,二曰轻风,这两位舞女“衣軿(píng,古代一种有帷幔的车)罗之衣,戴轻金之冠,表异国所贡也”。文中对“轻金冠”也作了较为详细的描述,“轻金冠,以金条结之,为鸾鹤状,仍饰以五彩细珠,玲珑相续,可高一尺,称无二三分”。这里面提到了几个关键词,此处的金条可理解为金丝,冠上有鸾鹤等瑞禽饰件,还装饰有不同质地的小珠子,高约30厘米,重量极轻。
这条文献的记载与李倕凤冠多有相似之处,比如冠饰复原高度39厘米,众多饰件用金丝、金片制成,并用金丝相连接,镶嵌或串坠有珍珠、绿松石、象牙、琥珀、玻璃等,饰件上有鸾凤、鸳鸯、鸟雀的造型,由于使用很细的金丝和很薄的金片,所以重量只有800克。有理由相信,李倕凤冠就是唐人所说的“轻金冠”。
中国考古专家又根据古籍《新唐书•车服志》记载的女子冠制,将李倕冠的“花饰”、“垂珠”、“链金”等部位,都与古籍进行了原样比照,又适当的添加了一些现代人的审美元素,这才将李倕冠完整复原。
冠饰由上下两部分组成,上半部分被复原成一个圆球状的“髻罩”,推测原来罩在高髻上。正面是一个镶嵌珍珠、绿松石的菱形花钿,两侧对称布满各种装饰华丽的花钿饰件。
鎏金铜钗凤
下半部分用一支H形的铜钗作为骨架,在冠饰的前面和两侧布满镶嵌各种珠宝的饰件,这些饰件以中间的象牙花朵和用金丝连接成环状的珍珠花环为中轴,两侧对称连接孔雀尾形状和鸟翅形状的花钿关键词排名遇上上海百首网络;最下面是一条镶嵌珍珠和绿松石的冠饰下缘。冠饰用一支金钗、三支铜钗和两只铁钗固定在头上。
雀尾金花钿
雀尾金花钿
对鸟
花鸟
对鸟
花鸟
在李倕身体部分的石膏包内清理出三组佩饰,一组在胸部,是用珍珠串连而成的璎珞。另两组形制相同,分别佩于腰部两侧的垂饰组合。
图片来源中国丝绸博物馆
唐代妇女多穿高腰长裙,永徽二年(651)段简璧墓壁画中的侍女图,高至胸部的裙腰上有菱形网状的花纹,网格中还装饰有“田字格”纹的小型饰物,与李倕墓出土的网状珍珠璎珞设计很是相似。
段简璧墓壁画的侍女裙腰
珍珠串编成网状,网眼之中缀饰四瓣花钿,下缘装饰一排珍珠串,其下还缀有9个小铜铃。
腰部的两组佩饰,均由17组造型各异的金筐宝钿饰件上下连接组成,下端坠饰至少6个小铜铃。复原后的整组配置长度为70厘米,可从腰部垂至脚踝上。
唐代文献见有佩戴金花者多为外国,《新唐书》卷二二〇《东夷传》载,“妇人衣纯色裙,长腰襦,结发于后。至炀帝,赐其民锦线冠,饰衣金玉,文布为衣,左右佩银蘤(huā,古同花)长八寸,以多少明贵贱。”或许盛唐时期模仿倭国装饰风格,发明了向李倕墓出土的佩饰。
李倕是谁?图片来源中国丝绸博物馆
凤冠的主人李倕是唐朝开国皇帝李渊的第5代孩子,考古人员给公主李倕的遗骨拍了CT,按照比例来说,她是一个身高大约在1.6米左右的年轻女子。李倕的丈夫为宣德郎、直弘文馆学士候莫陈。宣德郎为正七品下的文散官(无任所之官),相当于今天的大学教授。
不幸的是,李倕于开元二十四年(736)正月7日病死于长安胜业坊自己的宅邸。胜业坊位于皇城之东,玄宗皇帝处理政务的兴庆宫之西邻,是属于贵族专享的宅邸。李倕死时只有25岁,丈夫为她写的墓志铭中有这样一段深深的哀悼之语:有子在于襁褓,终痛弥天之别。旷野兮生荒草,千秋万岁兮多悲风。大致意思是,丈夫对于妻子难产早亡而悲痛万分,看着尚在襁褓内的孩子,心头犹如刀割般的剧烈。从墓志铭足以看出夫妻二人的感情之深。现场的讲解老师还提到了一点或可成为夫妻恩爱的另一佐证,那就是,以丈夫的家世来说,并非富贵,未想过将凤冠变卖贴补家用,仍将其陪葬,足见情深。
说点额外的,2019年参观正仓院展时,展出了一套圣武天皇、光明皇后孝谦天皇的御冠以及诸臣的礼冠上留下来的,据传这些礼服御冠在镰仓时期时受损,留下来的便只有这些残缺的部分了。从残缺部分仍可窥见当时礼服御冠所用材料及色彩之丰富,包括了精致的金饰、珍珠、琉璃等。
图片来源正仓院官网(下同)
它们中造型稍完整的被放在一起,可以辨认出凤凰形金片、树形金片、缠枝花形金片,在一些花朵造型的金片上还有分层装饰有更为细小的花叶。还有些珍珠、琉璃、水晶、琥珀等小米珠串成的挂饰被一条条摆放在盒子里,还有更多无法辨认位置的细小装饰被分类摆放在盒子里。参照附属的木牌记载,圣武天皇、光明皇后的御冠很可能在天平胜宝4年(752)的大佛开眼会时曾佩戴——这是日本佛教史上有名的斋会仪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