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痨王兴已经彻底不在饭否发动态了，网友把他过往的“饭否”打包，挂在闲鱼上出售，销量还不错，能赚个鸡腿钱。 有人做起了饭否账号买卖生意。自2018年饭否停止注册后，饭否账号的价格就一直居高不下，被炒到几百甚至几千一个。 一些年轻的网友不由得感到好奇：这个成立14年，早已淡出大众视野，但又时不时偶尔出圈的小破站，到底是什么来头？ 说到微博，人们会想到新浪，还有已经关停了的腾讯和没啥音讯的搜狐，但很少有人想到饭否。 其实若论最早的微博，饭否才是当之无愧的中国微博鼻祖。它成立于2007年，比新浪微博还要早上两年，是当时国内最接近Twitter的网站。 饭否完全搬运了Twitter的消息形式：每条动态不超过140字，按时间顺序展示，连页面的设计都很像，完全是中文版的Twitter。 那时，国内互联网用户大多没接触过Twitter，觉得这样的形式很新鲜，纷纷注册了账号体验。于是，饭否聚集起第一批用户，包括许多后来的大V、知识分子，甚至明星。 那是饭否的黄金时代。李诞还没成诞总，在饭否认识了王建国；饭否第一网红东东枪，晚上睡不着在网站上和饭友版聊；陈绮贞、戚薇等明星，常在饭否评论网友的动态。 张小龙在做微信，还未成名，他在饭否上写下著名的《东莞日记》：东莞方一日，世上已一年。 那时，互联网还是一片荒野。人们熟悉的社交网站是QQ、校内，像这样能打破社交次元壁，和各种职业、身份的网友沟通的，饭否是第一家。 人们在饭否上分享日常，围观大V的动态，时不时结交网友。因为没有推荐算法机制，所有的信息都按时间排序，即使是明星，信息权重也和普通网友一样，不会被突出展示，是真正意义上的社交平等。 在饭否，也很少会有人为了成为大V，绞尽脑汁思考动态该怎么发。反正既没有点赞功能，成为大V后也不会有流量倾斜，更无可能借着饭否的流量接广告赚钱。 因此，大家发饭大多是一件很随意的事情，随时随地，想发就发。 饭否采用的评论机制和早期的Twitter相同，采用评论即转发的形式。没有单独的评论区，用户想对某条动态发表看法时，必须将这条动态转发到自己的主页下。 这个设定在当下看来完全不可思议，评论的内容公开可见，毫无隐私可言。 但这却是构建友好社区氛围最简单粗暴的方法，可以很大程度上地避免这样的情况：一些人在别人评论区下口吐芬芳，却在自己的首页里岁月静好。 没有流量分发机制、没有四处在评论区🏃开炮的键盘侠，饭否网友可以在这里呈现最真实的样子。 有人在这里大骂老板，有人更新自己的嫖娼连载，每一次都记录下嫖资，有人在这里写阳痿秘史，反正也不会被熟人看见。 新浪微博还没推出时，饭否的用户数就已经破了百万大关，并且实现商业化，有了第一批付费用户。 如果饭否按那时的发展一直走下去，应该就没后来的新浪微博啥事了。王兴没准会一门心思好好发展社区，未必有功夫搞美团外卖，也就不会被三十多亿巨款罚到自闭了。 但很可惜，饭否刚刚初具规模，就赶上了生死危机。 2009年7月7日，饭否因为某些原因被关停，一夜之间，所有人都再无法打开饭否，之前饭否上没有留联系方式的网友，全都忽然断了联系。 有人正打算约饭友见面，还未定好时间地点，就再也没能回复信息；饭友们在网站上碎碎念的动态，还没有来得及备份。饭否的突然关停，让用户措手不及。 他们在豆瓣建了小组，等饭友回家，帮助失去联系的人找到彼此，但多数人依旧消失在茫茫人海中。 饭否关停后一个月，新浪微博上线，之后，腾讯微博、网易微博、搜狐微博也相继上线，中文互联网爆发了微博大战，所有网站都在不留余力地砸钱砸人，拉拢头部用户，以吸引更多流量。 饭否网友流离失所，他们发现后来上线的微博产品，都和饭否不太一样，他们大多花心思制造大V，人与人之间的关系链更紧密，不是一个人人平等、自由交流的社交平台。 后来，也有许多类似饭否的小众网站出现，如嘀咕、雷猴等，但它们的生命周期都没多长。 505天后，饭否恢复正常运营，一大波饭友涌入网站，分享回家的喜悦。此时，外部世界已经骤变，新浪成为国内微博市场最大的赢家，腾讯、网易紧随其后。 饭否失去了微博发展最快的505天，再也无法跻身主流视野。 但饭否用户不太在乎，他们只是想要一个可以随意说话，展现真实自我的地方，用户多了，碰到熟人才麻烦。 村长王兴忙着做美团，也无意再将饭否做成一个商业化的产品，而是把它当作一块自留地，每天在上面说说闲话。 王兴的饭否签名是：“如果我一整天都没看到、想到，或做过什么值得在饭否上说的事，那这一天就太浑浑噩噩了。”由此，多少可以看出一些王兴对饭否的依赖。 经过关停风波后，饭否网友变得谨慎起来，一些程序员用户开发出可以随时随地，一键导出过往饭否的工具，饭友会不定期将动态备份，以免网站哪天再突然下线。 2018年5月，饭否又经历了一次关停危机，页面忽然无法访问。再次恢复后，饭友们齐心协力，发起了一场浩浩荡荡的“发自拍救饭否”活动。 起因是有人说，饭否会被监管部门盯上，是因为大家老发不得体的动态，为了改变这样的印象，大家要团结起来，在首页刷自拍，让外界觉得饭否用户沉迷于吃喝玩乐，没有心思谈论朝政。 这样的脑回路多少有些奇特，但饭否用户总是乐此不疲。 自拍救饭否活动后不久，饭否关停了新用户注册，之后再未上线。不会再有新人加入，饭否彻底成了一群老用户闲聊家常的地方。 到如今，这个摇摇欲坠的小破站仍不时崩溃，但饭否用户见过了大风大浪，早已习惯，并决定陪它一起变老了。 有人调侃说，按这样发展下去，四五十年后广场上刷到的，大概都是老年人养生的内容。 饭否停止注册后，饭否账号的价格一路水涨船高，从最开始的几十块，涨到现在好几百一个，甚至有人在闲鱼上将一个全新可换绑的饭否号卖到7000块。 购买的人大多是出于好奇，他们在江湖上听说过这个古早网站，知道里面还存活着一批死忠用户，但不知道他们会在上面说些什么，也不知道饭否为啥能让这群人停留不走。 怀着好奇心花重金买下饭否账号的人，多半会在登陆网站后的五分钟里立刻后悔，大呼退钱。 十四年过去了，饭否的页面仍旧粗糙，仿佛还停留在互联网IE时代，没有什么美观性可言，里面的功能也很简陋，全民短视频的年代了，饭否依然只能发图文消息，并且字数不能超过140，且每次只能发一张图。 在这里，人人都是话痨，过往动态几万条的用户大有人在，王兴的饭否数量就有17000多条，知乎网友形容饭否用户是“拉个屎也要发动态的人”。 话糙理不糙，因为已经停止新用户注册，饭否用户刷起动态来更加肆无忌惮，没有现实中的朋友，也不会被人视奸。 最难得的，是饭否依旧保留着十几年前互联网的友好氛围，大家随意分享，随便交流。观念不合时互相拉黑，因为一旦吵架骂人，整个饭否都能刷到，会被饭友团结起来抵制。 可能饭否上唯一还算有趣的，是随处可见的机器人。这些机器人由热心网友自愿开发和维护，功能多样。 有能帮你算命的解签机器人，有会四处转发猫片的萌宠机器人，有在你发了晚安动态之后，也会回给你问候的晚安机器人，还有每到准点就会报时的时钟机器人。 虽然，在五彩缤纷的互联网世界里，这些功能算不上稀奇。 在闲鱼上咨询账号购买问题时，有些好心的卖家会问你，是不是想去看张小龙和王兴的动态，如果你回答是，那么他会告诉你，这两个人早就停更了，现在买账号为时已晚，啥也看不着了。 这往往能劝退许多买家，因为在大多数人心目中，饭否的价值就是王兴和张小龙，如果没有他们，也就失去了围观的意义。 有媒体评论说：“没有王兴的饭否，已经失去了灵魂。” 但依然留在饭否的网友们可不这么想，这里有可以畅所欲言的社交环境，有不会观念不同，就站在道德制高点上指责你的网友，还有随时可以秒回信息的机器人。 人们在这里没有层级束缚，可以尽可能自由地发言。直到现在，仍有人每天在饭否上@王兴一次，问他“今天给外卖员交社保了吗？”，并且还会得到许多转发。 对他们来说，这是当下喧闹世界里为数不多的一处精神家园，因此人们愿意一直停留下去。 在知乎问题“饭否是一个什么样的网站”的回答中，有人说：“在时间不动声色的力量背后，它是最好的树洞和情人。” 正是因为如此，饭友们既不希望饭否倒闭，也不希望它某天突然爆火。
设计/视觉：LV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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