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报记者 陈溢波 吴可仲 北京报道
近日，监管部门对腾讯、网易等游戏企业和游戏账号租售平台进行约谈，要求不得以任何形式向未成年人提供网络游戏账号租售交易服务。
9月12日，《中国经营报》记者在多个租号交易平台测试发现，已有交易平台在租买账号过程中增加了实名认证环节。在记者测试的几个平台中，只有转转二手交易平台加入了人脸识别的环节，其他或没有实名认证，或仅要求输入姓名和身份证号信息。
北京云嘉律师事务所律师赵占领在接受记者采访时称，游戏账号是否属于虚拟财产尚未通过立法予以明确。实践中，网络游戏企业通常通过用户协议约定玩家对游戏账号只有使用权而无所有权，有的游戏企业在用户协议中禁止玩家将账号出租或出售。游戏企业可通过技术手段限制未成年人租借或者通过其他方式使用成年人的游戏账号，游戏账号的交易平台或租赁平台也应按照监管部门要求，采取实名验证方式限制未成年人租赁或购买游戏账号。并且，他认为，关于游戏账号的出租或出售，不大可能通过立法的方式予以禁止。
监管关注游戏账号租买市场
近日，在媒体曝光通过网络租买游戏账号可绕过针对未成年人的相关监管政策后，中宣部、国家新闻出版署会同中央网信办、文化和旅游部等部门，对腾讯、网易等重点网络游戏企业和游戏账号租售平台、游戏直播平台进行约谈。
约谈指出，各网络游戏企业和平台要严格落实通知各项要求，不折不扣执行向未成年人提供网络游戏的时段时长限制，不得以任何形式向未成年人提供网络游戏账号租售交易服务。
对于租买游戏账号问题，腾讯游戏方面对外表示，截至目前，已向超过20家账号交易平台和多个电商平台起诉或发函，要求停止相关服务。
9月9日，腾讯方面向《中国经营报》记者回应称，账号租卖严重破坏了游戏实名制和未成年人保护机制，部分违规平台甚至提供“代过人脸”等技术手段，以绕过未成年人游戏防沉迷的限制。
事实上，为更好保障防沉迷效果，腾讯自2017年推出成长守护平台和健康系统后，针对违规从事账号租卖的第三方平台展开了持续的维权工作。
8月30日关于未成年人防沉迷的最新规定出台后，腾讯予以了坚决落实。同时腾讯也呼吁尽快出台相应法规，对账号租卖的行为进行严格管制。
赵占领在接受记者采访时表示，根据《民法典》，法律对数据、网络虚拟财产的保护是有规定的。不过目前为止，仍需制定完善的法律、明确界定虚拟财产的范围。因此，游戏账号是否属于虚拟财产尚未通过立法予以明确。实践中，网络游戏企业通常通过用户协议约定玩家对游戏账号只有使用权而无所有权，有的游戏企业在用户协议中禁止玩家将账号出租或出售。如果违反约定，游戏企业只能进行违约责任性质的处罚。
如果以后制定法律将游戏账号界定为虚拟财产，则原则上而言，虚拟财产同法律规定的其他财产类似，作为所有权人，玩家对于其游戏账号拥有占有、使用、收益和处分的权利。但在目前的立法状况下，如果游戏企业未在用户协议中做禁止性约定，则玩家出租或出售游戏账号不受限制。
“关于游戏账号的出租或出售，我个人认为不大可能通过立法的方式予以禁止。主要有两点原因：其一，游戏账号作为我们通常理解的虚拟财产，在今后的立法中很可能会被明确界定为法律意义上的虚拟财产，玩家对其拥有处分权利，禁止出租或出售缺乏法理依据；其二，游戏账号的出租或出售过程中确实可能存在乱象，比如出租或出售给未成年人，进而规避游戏限令，但如果通过立法完全禁止，游戏账号的租赁和买卖的需求仍然存在，这些行为将会转入地下，将更加难以监管。”赵占领补充提到。
有平台已增设租号实名认证环节
近日，记者在微信支付内的购物消费小程序中发现，以“租号”“王者”等词汇进行搜索，腾讯惠聚、京东购物小程序中未看到有相关租售游戏账号信息；以“账号出租”为关键词在拼多多小程序中进行搜索，虽然出现了包括王者荣耀、第五人格、和平精英、光遇、明日方舟、英雄联盟等多个游戏在内的账号租售信息，但点击后都会出现小程序中暂不支持购买的提示消息，而在记者下载某APP后，依旧以相同的关键词进行搜索，却能正常购买，挂出的价格有的低至1分钱1小时，有的永久交易的价格也可高达5000元。
有商家宣称，玩CF穿越火线需要人脸验证时，如果“验证过不去的解不开的来我这里可以”。拼多多APP显示，目前有近1000人想拼单这个差不多花费40元就能得到的服务。
一家账号出售店铺的客服告诉记者：“账号是我们老板的。”记者看到，该店铺宣称是3年老店，目前已拼单近2万件，回头客也已经超过了400人。虽然该店铺也说明未满18岁的未成年人，如果要购买网络游戏类商品，须遵守国家相关法律规定并征得监护人的同意，但咨询、购买的过程中，客服并未向记者确认是否未成年人。
在一家出售王者荣耀账号的店铺中，记者看到，该店铺宣传有10万元保证金保证所有账号全部永久售后，并贴出了公司的办公场景以及工商营业执照信息。这家声称是专业游戏服务平台的“霸气玩”店铺，营业执照显示的所属公司名称为洛阳市巴旗网络科技有限公司，法定代表人为付帅伊。
天眼查显示，付帅伊担任经营者的公司名称为：洛阳市西工区霸气玩网络科技工作室；将“霸气玩”作为商标的网络公司则为四川逐梦游网络科技有限公司和寿光金沙网络科技有限公司。四川逐梦游网络科技有限公司对外宣传是一个账号交易平台，从事游戏推广、运营，游戏公会发展、管理的互联网游戏公司，旗下业务涵盖手游、网络游戏等互联网产品。寿光金沙网络科技有限公司的业务中，也提到了提供电商平台服务的内容。
值得注意的是，在中国裁判文书网上，从2019年12月至今，已有181份关于四川逐梦游网络科技有限公司的民事纠纷裁定和判决文书，这些纠纷绝大多数是由四川逐梦游网络科技有限公司作为原告的合同买卖纠纷。被告方中，则绝大多数为90后，甚至还有00后。并且，绝大多数的合同纠纷，最后都按原告撤诉来处理。
记者注意到，在这181份文书中，仅有一份已经作出判决，根据该判决文书，此前，在与一位1996年出生的被告进行游戏账号购买交易后，账号被恶意找回并更改了密码，导致原告无法登录该账号，之后原告诉诸法院，法院依法判决被告返还了当初1450元的账号购买金额。
赵占领向记者提到，近日发布的游戏限令对于未成年人玩游戏做了严格的时间限制，游戏企业需要严格遵守，需要使用技术手段限制未成年人租借或者通过其他方式使用成年人的游戏账号，比如可以采用人脸识别方式进行验证，确保账号的使用人与注册人一致，甚至可以通过技术手段打击绕过人脸识别验证的做法。同时，游戏账号的交易平台或租赁平台也应按照监管部门要求，采取实名验证方式限制未成年人租赁或购买游戏账号。
本报记者发现，在游戏账号租借问题被媒体曝光后，已有部分交易平台加入了实名认证的环节。但在记者测试的平台中，只有转转二手交易平台加入了人脸验证的环节。
在微信支付入口中的转转二手小程序交易平台，虽然并未发现任何与“账号”“游戏”“租号”相关的租售信息，但记者下载转转APP后，在其中却可见大量的游戏账号租售信息，甚至有的店铺人员直接表示，游戏中若出现人脸识别可联系客服处理。但9月12日，记者试图在转转APP中租买游戏账号时，发现已经加入了实名认证的环节，不仅需要输入姓名和身份证号码，还需要进行人脸识别，并明确说明“未成年不能游戏交易”。在交易之前，记者试图与客服咨询，但如果未进行实名认证，也无法发送消息。
然而并非所有的二手交易平台都已经接入了实名认证环节，记者在闲鱼APP中，就发现无须经过实名认证就可租买游戏账号。淘宝APP中也依旧存在诸多租号类信息，同样，也无须实名认证就可轻松租买。
在记者尝试购买游戏账号的过程中，淘宝客服告知未成年人不能购买，但并没有严格的验证环节。记者还从淘宝客服方面得知，目前由于腾讯出了新的政策，现在苹果端的账号每次登录都会跳出需要人脸验证的环节，所以苹果系统暂时无法租买账号，只有安卓操作系统的手机可以。
此外，记者在苹果应用商店中搜索“租号”，也能看到很多租号类APP，大部分为个人开发。
记者随机下载了一个“手游租客专业版”的租号APP，该APP显示租买游戏账号需要通过完成实名认证来关闭青少年模式，未成年人不能租买账号。但记者发现，该实名认证环节仅要求输入与支付宝实名认证的姓名、身份证号码一致的信息即可，并没有人脸验证的环节。这也就存在未成年人冒用成年人身份信息的可能。
游戏产业时评人张书乐向记者表示，这些租号交易平台如果存在向未成年人租售的情形，就是违规的行为，而对于游戏公司来讲，即便在玩家租买账号交易过程中加入了实名认证的环节，但考虑到或许也有未成年人冒用家长身份信息的情况，所以游戏公司还需要通过经常性的、不定时的巡查来识别出是否未成年人在实际使用该账号。
少数租号平台已获资本支持
在上述提及的以“租号”为关键词，在苹果应用商店搜索得到的众多租号APP中，有一些开发者是公司法人背景。
以“手游租客专业版”为例，该APP在苹果应用商店显示的开发者虽然是个人，但其客服中心却显示的是虚贝服务中心，并且APP内出现的维权提示公告也显示，当IOS端的客户不能维权时，可下载虚贝平台APP申请维权。
记者随后在天眼查中看到，虚贝网隶属于杭州诸相网络科技有限公司，公司的核心成员中有曾在5173、顺网科技工作过的经历。并且，天眼查显示，武汉诸相网络科技有限公司的网站名称也为虚贝网。
此外，以“虚贝”为商标的网络公司还有河南省炽天使网络技术有限公司，该公司旗下有游戏租号推广平台——租号啦，该平台据称主要提供英雄联盟、王者荣耀、穿越火线等游戏高级账户租号服务，无须密码即可畅玩，用户在平台可以把自己的账号租赁出去赚钱，也可以低价租赁其他人的账号。
河南省炽天使网络技术有限公司的全资控股股东为安徽省刀锋网络科技有限公司（以下简称“刀锋互娱”），它对外宣称是一个集游戏账号体验、游戏玩家竞技、游戏娱乐社交为核心业务所推出的综合性游戏服务平台。专注于为玩家提供主流游戏高端账号体验、热门游戏竞技交互、陪玩交友、分享交流社区等综合性游戏服务。公司拥有超700人的团队，聚集了来自BAT等全球一线互联网精英，拥有超6000万名年轻游戏用户，其业务占游戏体验市场近八成份额。租号玩的创始人杨宝富为刀锋互娱的大股东、董事长。
2017年7月，刀锋互娱拿到了梅花创投、五岳资本的数千万美元A轮融资，2018年11月，又拿到了五岳资本的A+轮投资。
而记者以“租号”为关键词在天眼查上检索发现，互联网和相关服务行业的公司出现了17家（排除了2家已经注销的公司）。这些公司绝大多数是个人投资经营，只有海南风云盛世信息科技有限公司的全资控股股东广州聚好玩信息科技有限公司旗下的8868手游交易平台背后有投资机构的支持。
2013年1月，暴龙投资向8868手游交易平台投资了400万元，2013年11月，经纬中国参与了其A轮融资，2015年3月，联创永宣、上海永宣联创、经纬中国又向其投资了1000万美元。
但值得注意的是，2020年，广州聚好玩信息科技有限公司和其全资子公司广州水煮信息科技有限公司，与腾讯曾陷入侵害作品信息网络传播权纠纷。广州水煮信息科技有限公司显示为最高人民法院所公示的失信公司，并被法院列为限制高消费企业。
此外，租号相关的互联网和相关服务品牌，也一共出现了9个。这些租号品牌目前也都没有拿到投资。
在天眼查的项目品牌搜索中，记者在“游戏账号交易”标签下，看到有47个结果。当前处在天使轮融资阶段的只有众竞互动；处在A+轮的有刀锋互娱和租号玩；上市公司顺网科技旗下的游戏道具交易商城5866商城，则已经拿到了腾讯、易方达资产管理公司和银河证券的投资。其余的都还没有拿到投资。
（编辑：董曙光 校对：颜京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