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之涯,地之角,知交半零落,一壶浊酒尽余欢,今宵别梦寒。”
李叔同所创《送别》里的这句“知交半零落”,正是他创作此词的背景。而这里的“知交”,正是李叔同出家后仍念念不忘的“天涯五友”之一的许幻园。
“天涯五友”分别是许幻园、袁希濂、张小楼、蔡小香和李叔同,这个五人组合在当时的上海可谓“名震一时”。据说,当时沪上之人,只要提到“天涯五友”,无不交口称赞。
在那个年代,“天涯五友”俨然明星一般。
左起:李叔同、张小楼、袁希濂、蔡小香、许幻园
“天涯五友”第一次聚首,乃是在李叔同初到上海那年,即1898年。这一年,中国发生的最大的事情就是:慈禧太后发动政变,百日维新宣布失败,李叔同正是因为涉嫌“康梁同党”而被迫自家乡天津逃离至上海。
那一年,满腹才学却并未大施展的李叔同年19岁。
李叔同素来对救国救民格外关心,他的悲天悯人之心强于普通人。这点,从他后来出家后仍支持抗日便可知。
根据相关史料记载,李叔同之所以在百日维新失败后受到牵连,乃是因为他曾经公开说过“老大中华帝国非变法无以图存”一类的话,他甚至自刻了一方闲章上书:"南海康君(康有为)是吾师"。
那么李叔同当时逃难地为何偏偏选择上海呢?答案是:此地在各方面都与当时他所生活的天津极其相似,更为重要的是,李家在上海的申生裕钱庄设有柜房,到了这儿,他大可衣食无忧。
到了上海后,李叔同租住在法租界卜邻里,这个地方就是今天的金陵东路一带。现如今,这个地方多是普通老百姓居住,可在当时,非一般的达官显贵是不能住在这种地方的。
因为李家在上海等地的产业颇多,所以李叔同自然可以随意过上富裕的生活。平日里,他的吃食、生活用度都是人上人的级别。
卜邻里靠近城南,而城南是文人雅士居住的地方。
早在李叔同抵达上海的前一年,后来的“天涯五友”之其余四人,即当时的宝山名士袁希濂、江阴书家张小楼、江湾儒医蔡小香、华亭诗人许幻园已建立了城南文社。
城南文社实际是许幻园的住所:城南草堂,作为沪上诗文界领袖人物之一的许幻园每月都会组织文人聚会,偶尔还会组织会客、出资悬赏征文。
李叔同最初与许幻园等接洽上,就是因为征文。李叔同为文社投稿的缘由至今已不得而知,如今的世人只知道:他的几次投稿都得到了文社内部人的一致好评,很快,他们便正式邀他入社了。
1898年底,李叔同第一次到城南文社参加会课,当日,他头戴丝绒碗帽,正中缀一方白玉,身穿花缎袍子,曲襟背心,后面扎着胖辫子,底下缎带扎脚管,脚蹬双梁头厚底鞋子。这身考究打扮,非一等公子哥还真学不来。
当李叔同站在许幻园等面前时,他们只觉他英气逼人、器宇轩昂。而李叔同谈吐间的神色风采,更是让他们欣赏不已。当日,许幻园等人对他便有了相见恨晚之感。
李叔同
李叔同第一次会课时出题者是当时的宋儒性理学大家张蒲友,他出的题目是:《朱子之学出于延平,主静之旨与延平异又与濂溪异,试评其说》。
李叔同在天津时便对性理学下过功夫,这等题目自然难不倒他。首次以文会友,李叔同便被张蒲友评为:“写作俱佳,名列第一”。
经过几番的接触后,被李叔同风采才华倾倒的许幻园决定将自己的城南草堂辟出一部分,邀请其一家搬来居住。
许、李相识第二年的春夏之交,李叔同果然带着家人住进了城南草堂。许幻园还特地在李叔同书房挂上了“李庐”的牌匾,李叔同后来的“李庐主人”别号便是由此而来。
搬来城南草堂后的李叔同心情格外地好,他曾在《清平乐·赠许幻园》里表露过自己遇见知己后的喜悦之情。
强者和强者之间的碰撞从来弥足珍贵,此后,因为几位文坛才俊经常在一起交流学习,他们的创作灵感一日比一日强。
与“天涯五友”结识一二年间,李叔同在城南草堂相继撰成《李庐诗钟》、篆刻《李庐印谱》编年诗文集《辛丑北征泪墨》等,这些作品被出版后,李叔同在沪上的声名也跟着越来越大。
李叔同、许幻园等虽有不同的成长背景,但他们又有很多共同点:同是出身名门世家,都爱好文学,喜欢读书、喝酒,游览名山大川。后来,在李叔同的影响下,其他四人也慢慢对佛教文化感兴趣了。
李叔同
闲暇时,李叔同等最喜欢诗文唱和,李叔同还特地写过组诗《戏赠蔡小香》给“天涯五友”之一的名医蔡小香。蔡小香出身中医世家,他专治妇科,著有《妇科述要》《女科秘笺》《验方秘录》等。
因为在沪上妇科界无人能及,蔡小香的“生意”好到爆表,李叔同见了不免偶尔拿他开开玩笑,说他“艳福者般真羡煞,侍人个个唤先生”。这话的意思顾名思义,说的就是蔡小香整天被女性病患围着叫“先生”,实在艳福不浅。
在《戏赠蔡小香》的其中一首中,李叔同还直言蔡小香“愿将天上长生药,医尽人间短命花。”
蔡小香是否真如李叔同所言“想偷来长生不老药,医治天下短命的女子”已不得而知,但李叔同与他关系极其亲近,我们从诗中已经窥见一二了。
据说,李叔同的戏赠,蔡小香一直珍藏着,他爱极了这些半玩笑的“唱和”。
像这样的“唱和”,李叔同与许幻园、袁希濂、张小楼也经常有,只是,因为时间太久远的缘故,这些“唱和”诗词,都散落各处、不见踪影了。
除了唱和之外,李叔同与其他天涯友人最常做的事情便是讨论救国救民之法,他们经常聚在一起讨论时事,谈到激动处,他们还会当场吟诗作赋。
也是因着这份忧国忧民之心,李叔同等的诗词才与同时代那些单纯抒发情感的诗词截然不同。后期,随着李叔同身上佛性的慢慢显现,许幻园等也受到了感染,他们甚至开始在文字上发挥补偏救弊、使人心转恶向善之功,这也为他们后来与佛结缘打下了基础。
人都说,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如“天涯五友”这般美好的存在也有散去的一天。
1901年,“天涯五友”之一的张小楼受东文学堂之聘前往扬州。不久后,李叔同入南洋公学特班,许幻园开始商海打拼,袁希濂则做了官……
“天涯五友”逐渐在无形中解体,但那段岁月对他们所有人的影响却一直在,他们的情谊也一直未改变。
从某种意义上而言,“天涯五友”的解体,是五人命运转折的开始。
短短十多年间,五人都经历了各种人世的沧桑变迁:李叔同辗转多地求学,经历了母亡子夭后,他又只身前往了日本留学;许幻园的生意也是几经波折,期间他更是经历了几次生死抉择;袁希濂在丹阳做官后,见识了官场的尔虞我诈;蔡小香身为医者,却经常被各种病痛折磨……
蔡小香参与创办的《医学报》
1912年,“天涯五友”之一的蔡小香因病辞世,享年年仅49岁。自此,“天涯五友”只剩下了四人。蔡小香的英年早逝给了其他四友极大的打击,李叔同在闻听到他的死讯时竟接连几天滴米未进,后来,他还给这位知己写了无数首悼亡诗。
1913年,蔡小香去世一年后的一个冬日,上海下了一场很大的雪,这雪把旧上海衬托得格外凄凉。当日的李叔同突然听到门口有一个熟悉的声音在喊,他和叶子小姐出门一看:竟是许久不见的好友许幻园。
见到好友后,李叔同心里自然欣喜非常,可刚准备请他进屋里,许幻园却突然地蹦出了一句:“叔同兄,我家破产了,咱们后会有期!”说完这话后,许幻园便转身踏雪离开了。
许幻园本还有话要说,但因为怕让李叔同看到他的泪,他不得已哽咽着转身了。
听到那话的瞬间,李叔同完全地愣住了,他一时竟有如五雷轰顶。他想喊住他,可喉咙却发不出声音,他只呆呆看着他的背影慢慢消失在雪里。
那天,许幻园离开时,立在雪里的李叔同想了很多很多,他想到了他们以往共同作诗作画的情景,也想到了他们第一次见面时的情景,只在那一刻,他才清楚地知道:那一切,将永远也回不去了。
在叶子小姐的催促下回屋后,李叔同的脸上一直如冰霜一般凝重。良久后,他才艰难地吐出“弹一曲”三字。叶子小姐微微点头后便坐下弹起了曲子,曲子响起时,李叔同的泪水终于倾泻而下。
在叶子略凄婉的琴音里,李叔同含泪提笔写下了“长亭外,古道旁,芳草碧连天......问君此去几时来,来时莫徘徊”的佳作。
《送别》曲目
创作完后,李叔同瘫坐在了椅子上,他直觉:“繁华终将落尽,如梦无痕”。他的脑子里依旧是许幻园雪地上离开的背影,那情景,真真是:“好一似食尽鸟投林,落了片白茫茫大地真干净”……
第二年春天,李叔同从杭州来到上海度假,路过草堂旧址时,他看着已大半荒芜的草堂感慨万千。许幻园请他在其亡妻宋贞所画花卉横幅上题词,李叔同挥笔写下了:
“恫逝者之不作,悲生者之多艰,聊赋短什,以志哀思”。
写完后,许幻园看着这几行字,心里升起无限悲凉。
四年后,李叔同在杭州虎跑寺毅然出了家。他出家时,许幻园等并不知情。消息传到许幻园耳中时,他竟在诧异的同时想过要写信劝他还俗。可思量再三,数次提笔后,他终究还是没有去信。
此后数年,“天涯五友”中除李叔同外的三友虽都在俗尘,却都不约而同地更加对佛学感兴趣了。
五友中年纪最大的袁希濂,他入仕后曾任天津杭州、武昌、丹阳等地司法官多年,他也是五友中受李叔同影响最深的一位。
根据史料记载,李叔同曾在出家前向有为官意向的他推荐了一本《安士全书》。
《安士全书》是清代人周安士所写,民国高僧印光法师曾大力推荐过此书,李叔同很可能是受印光法师影响而读到了此书。
这本书里,周安士用旁征博引的方式讲述了慈悲的重要性,全书,安士都在教人因果报应的道理,他甚至还讲到了如何在日常生活里行善。
安士全书
李叔同当时的本意是:希望好友能通过此书感受慈悲的力量,感受生命无常和因果报应,从而对他当法官审理案件有所帮助。
将这本书交到袁希濂手里时,李叔同还说了一句话,他说:“你前世就是一个和尚,今生切记要继续修行,以慈悲心感化众生。”
袁希濂素来最是和李叔同要好,对于他说的话,他自然非常容易听进去。拿到书后,他开始日夜研读,他很快参透了佛法之圆融,佛力之宏大。此时再思量李叔同当日的话,他才恍然觉出:学佛已经是刻不容缓的事了。
所以,李叔同走后不久,袁希濂竟在他的官署里设立了佛堂。他的下属们惊讶地发现:每天清晨,他们的老大竟开始跪着念诵大悲忏了。
可以说,行到此时,袁希濂虽尚在俗尘、在官场为官,实际却已经皈依了佛教。
开始礼佛后,袁希濂一直以印光法师为心中之师,他一直用佛法约束自己的言行。不管在哪里任职,每次面对案件,他都竭尽所能地追查真相。期间,他甚至重审了无数冤假错案。日久后,当地人都称他为“大青天”。
慈悲心真的能造福百姓吗?这个问题普通人很难回答,但在历史上,袁希濂似乎真的用慈悲心帮助过百姓。
袁希濂到丹阳上任时,城内突发大火,因为火势较大,井水都被用干了。面对这种境况,欲哭无泪的袁希濂只得对着大火默诵大悲咒,以求火熄。极其神奇的是,他对着火默念了大悲咒大概一刻钟后,因为有楼房坍下,大火竟瞬间被盖灭……
这件事后,袁希濂更加用心地礼佛了。而李叔同给他的那本《安士全书》,他也一直小心珍藏着。对他而言,这本书已是如稀世珍宝一般的存在。
1926年夏天,出家已经八年的弘一法师李叔同途经上海,在等待轮船期间,他怀着一种说不出的情愫再度踏访了城南草堂。
弘一法师在草堂看到了很多和尚,恍惚之间,他竟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而此时的草堂,已经完全没有了他想念已久的故人许幻园。细问之下才知:草堂早已经换了主人,现在的草堂主人是一个五金店老板。而草堂之所以有和尚念经,乃是因为这个草堂已被主人送给和尚了。
看着已经更名为超尘精舍的草堂,弘一法师的心里各种复杂情绪交织。
城南草堂近旁的风物都变了:原先的小河沟已经没有了,原河沟处新修了一条马路;而金洞桥自然也已经消失,就连杨柳,也一一被砍去了。
这种种,怎不让弘一法师生出“物是人非”的悲凉。
四处打听后,弘一法师在草堂附近的马路边一个破旧的小房子里,找到了昔日知己许幻园。两人再见,转眼已是十四年后。
当弘一法师以一个法师身份出现在许幻园家门口时,头发已全白的许幻园正趴在陋室的桌上用毛笔涂鸦着什么。抬头间,几秒的对视后,两人的眼里都噙满了泪。
看着这个白发苍苍、憔悴不堪的许幻园,弘一法师心里的悲凉自不必说。待知道他如今耳已半聋,且一直靠给人上点私课维持生计时,弘一法师更是唏嘘不已。
那天的两人在那个小屋里谈了很久很久,叙述完各自的现状后,许幻园突然说:“还是我们那时候快活啊,你还记得我经常在你睡下后去找你看新成的诗稿吗?”
许幻园的一句话瞬间把弘一法师拉回了二三十年前,破涕为笑的两人追叙了前尘,恍若“痴人说梦”。
许幻园与弘一法师
离开那个小屋后,在渡轮上弘一法师想了很多。他意识到,自己虽已出家近十年,可前尘往事,他还是依旧没有忘记,在内心深处他甚至还有深深的怀念。尤其,当他知道其他友人也都过得并不好时,他心里对他们的挂念便也越深。
1927年秋天,弘一法师北上探亲途经上海,期间,他住在了江湾弟子丰子恺家。
闻讯后,除已过世的“天涯五友”蔡小香之外的其他三友,即许幻园、袁希濂、张小楼等前往探访。那日,四人又免不了一番感叹。临别时,有人提议重摄一影。合完影后,感慨万千的李叔同还在照片上写了题跋,以为纪念。
或许是受了弘一法师的影响,这次见面后,袁希濂等也都更加坚定了要皈依佛门的想法。
四人会面不久后的一个雨天,袁希濂在路上看到一个和尚跪倒在他跟前讨车资,道念越来越坚的他竟在那一刻不顾一切地也跟着跪倒了。
这一跪,路人顿时全都驻足观望了:一个身穿皮衣的上等人,怎会和乞讨和尚对跪?
袁希濂如此做,自然有他的道理,他觉得自己既已皈依了佛教,便是居士。 从来,只有和尚接受居士的跪拜,而不能反其道而行之。
同袁希濂一样,许幻园和张小楼也在那次会面后皈依了佛教成为了居士。
张小楼书画扇
仅仅两年后,弘一法师再来上海,此时许幻园已仙逝,张小楼则去了重庆,只有袁希濂依旧留在上海。
行到此,“天涯五友”散落各处,已真正成为“天涯”。
值得一提的是,许幻园最终竟死在了庙里,临终前他反复叮嘱第二任妻子苏琴:一定要将儿子培养成像李叔同那样做事认真的人,长大后还要让他和李叔同一样学艺。离世这年,许幻园年51岁。
知道许幻园离世的那天,弘一法师一切如常,只是,在晚上躺下时,他竟突然吟诵起了自己在他们初识时创作的诗歌,念诵时,弘一的眼里始终含着泪……
五友中,最晚辞世的是张小楼,他和李叔同一样精通儒学和书画。自日本法科大学毕业回国后,他先后担任了南京江南高等学堂、两江优级师范学堂教习,北洋政府翻译官、外交部编译员。
昔日“天涯五友”在上海发起成立“书画工会”时,任会长的就是组织、管理能力均一流的张小楼。皈依佛门后,他自号尘定居土。
同许幻园、袁希濂等一样,一心救国的张小楼之最初志向是做官。可因为和许幻园一样不懂为官之道,他最终也和老友一样丢了官。丢官后,穷困潦倒的他只得靠卖字画和向亲友借贷度日。
后来,张小楼又辗转在刘海粟主持的上海美术专科学校任教。
张小楼一生子嗣稀薄,他仅有一个女儿名叫张曼筠。1928年,张曼筠嫁给了即将赴美留学的革命者李公朴。
李公朴与张曼筠结婚照
李公朴和张小楼一样一心救国,这样的女婿,张小楼自然十分满意。李公朴回国后,翁婿两还合作一起创办了申报流通图书馆、业余补习学校,以及《读书生活》半月刊。
有了女婿的帮衬后,张小楼的生活也终于逐渐稳定。“天涯五友”中,他算是唯一能专心书画并且开办画展者。
可惜,张小楼的闲适生活终在抗战爆发后被打破。面对日本侵略者的暴行,张小楼义愤填膺地提笔画了一只长着四肢的螃蟹,他还在画上方画了一支鲜艳的红梅。画纸上两句话是:
“螃蟹腿短,看你横行到几时?我之行世,唯学红梅高洁。”
这幅画无疑是讽刺日本侵略者,讽刺他们在华的猖獗不会持久。随后,张小楼毅然地投入了抗日救亡的大业中,他一面做慈善救济难民,一面写文痛斥日本人的罪行。
几乎同时地,张小楼积极抗日的当口,他的好友弘一法师也以出家人的身份加入了抗日队伍。
弘一法师冒着被日本人暗杀的危险,在炮火中开坛讲经,他高喊出了“念佛不忘救国,救国必须念佛”的口号。他甚至还凛然写下了“殉教”两字横幅,以明其志。这个横幅左侧的题记这样写道:
“ 为护佛门而舍身命,大义所在,何可辞耶? ”
中为弘一法师
除此之外,弘一法师为抗日所做的努力还有很多。在抗战最激烈的时候,弘一法师甚至组织僧众创办了 “晋江县佛教徒战时救护队”。这支由僧人组成的救死扶伤队,将战时的救护工作开展得轰轰烈烈。
此间,弘一法师的所为自然极大地鼓舞了张小楼,而另一边,身在上海的袁希濂也积极加入了抗日。自此,“天涯五友”仅剩的三人又再次站到了一起。
1938年6月,国民党为阻止日军进攻,炸开了黄河花园口大堤,数百万民众背井离乡,沦为难民。
张小楼听闻当地难民的境况后忧心不已,随后,他第一时间赶赴郑州,并组织当地的抗日同胞和居士们,一起赈抚黄河水灾难胞。
不久,他又为安置河南灾民,毅然奔赴灾民避难点陕西黄龙山。就在他帮助难民渡难关的当口,他心爱的妻子却在日军飞机对重庆的大轰炸中惊悸而亡。
人都说“世间安得双全法,不负如来不负卿”,张小楼终为了黎民百姓牺牲了自己心爱的妻子。他的这种选择,与李叔同为了普度众生毅然抛妻出家,几乎如出一辙。
如此看,张小楼与李叔同真真是殊途同归。
1942年10月13日,一直坚持抗日的弘一法师圆寂于泉州晚晴室,享年年62岁。弘一法师圆寂消息传到张小楼耳边后,他于悲痛中写下了不少悼亡诗句。
弘一法师圆寂图
让张小楼怎么也没想到的是,弘一法师去世不到四年,他的女婿、爱国民主人士李公朴竟遭到国民党特务的暗杀。好友、爱婿相继离世的打击,让他从此一蹶不振。
李公朴去世后,张小楼的生活也变得越来越艰难了。辗转回到上海后,他一直只能靠着三联书店给烈士家属的一点抚恤金勉强维持生活。
好在,张小楼女婿心心念念的新中国终于成立了。看着这个人民当家做主的新时代,张小楼悲喜交加。给女婿和弘一法师上完香、报完喜那天,张小楼一个人呆坐了很久。良久后,他喃喃道:“我们也该汇合了。”
天涯五友
1959年12月,“天涯五友”中的袁希濂辞世后不到一个月,张小楼就因胃出血在上海辞世,享年74岁。
自此,“天涯五友”终于再次在九泉下聚首。
想来,这五位思想独立、文采斐然且都满怀慈悲、爱国爱民的好友,定又能一起吟诗作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