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口有条岳飞街,是旧法租界里面相当短的一条小街,连头带尾只有三百米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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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条街在民国时一度与上海的淮海路同名,都叫霞飞街。霞飞是第一次世界大战时的法国元帅,于是法国人便用他的名字命名了上海、汉口和湛江租界的三条马路。
不得不说“霞飞”这个名字音译得很好,让人一听就想起了“落霞与孤鹜齐飞”,改革开放初期,上海一家日化厂直接就注册了“霞飞”商标,霞飞化妆品风靡全国。那个年代的人们对当年电视里滚动播出的潘虹的广告词应该记忆犹新:“我用的是霞飞金牌特白蜜!”
租界收回后,上海和湛江的霞飞路分别改名叫淮海路和中山路,而汉口的霞飞街则改名叫岳飞街。
岳飞街虽不长,却是汉口旧法租界里极为重要的一条街,法国人设置的“立法”机关工部局和“执法”机关巡捕房分别位于这条街的两头。工部局的房子现在还在,前两年笔者还到这里的一家会所里吃过一位法国大厨烹饪的西餐。
岳飞街靠北,过了车站路口的右手边,过去是英国人科赛恩开的和利冰厂,再往前走几步就是中山大道上面的和利汽水厂。
汉口和利冰厂
而岳飞街口的原法租界巡捕房,本是一栋非常有特色的老房子,它位于岳飞街和中山大道的交汇处,犹如犁铧一般把中山大道的车流向左右分开。
旧法租界巡捕房
有这种“鑱头尖儿”奇异视觉效果的老房子在汉口还有两处,分别是鄱阳街洞庭街交汇处的巴公房子,以及中山大道和胜利街交汇处的原武汉市少年儿童图书馆。
现在原武汉少儿图书馆已整修一新,巴公房子已腾空即将整修,可惜巡捕房的老房子二十年前就拆了。从中山大道一元路口一路走过来,左边是和利汽水厂,右边是波依也琴行,中间却是风格如此现代的金源大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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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的武汉人应该对这条热闹的岳飞街毫不陌生,也应该知道黄鹤楼公园里面有个岳飞铜像,但说起岳飞跟湖北跟武汉的关系来,往往却是一脸茫然。似乎提起岳飞就应该是杭州的事,毕竟西湖边的岳庙岳坟天下闻名。其实岳飞跟武汉的缘分远比杭州深厚。
武汉曾是岳飞抗金的大本营,岳飞在鄂州(今天的鄂州是当时的武昌,今天的武昌是当时的鄂州)驻扎七年,鄂州城内外的一草一木都见证着岳飞的足迹和功绩。
抗战时期,岳飞的《满江红·怒发冲冠凭栏处》影响了无数中国人。但很多武汉人不知道,岳飞其实还写有一首《满江红·登黄鹤楼有感》:
遥望中原,荒烟外,许多城郭。想当年、花遮柳护,凤楼龙阁。万岁山前珠翠绕,蓬壶殿里笙歌作。到而今,铁骑满郊畿,风尘恶。
兵安在,膏锋锷。民安在,填沟壑。叹江山如故,千村寥落。何日请缨提锐旅,一鞭直渡清河洛。却归来、再续汉阳游,骑黄鹤。
岳王爷在武昌镇守时,登上当时作为军事瞭望塔的黄鹤楼,遥望长江北岸,想象北宋故都昔年的繁荣景象,慨叹军民的悲惨遭遇,写下这首词表达了他坚决要收复北方故土的决心。全词婉约为主,不废豪放,有李后主“故国不堪回首明月中”之叹,无李后主“问君能有几多愁”之悲。
用武汉话朗读这首词,郭、阁、作、恶、锷、壑、落、洛、鹤,这些字都是押o韵的,并且都是读的第二声,特别铿锵有力。
“膏锋锷”中的“膏”字在武汉话中读第四声与“告”字同音,武汉人把给机械部件上些润滑油称作“膏点油”,这个“膏”字是动词,意思是“用油擦拭”。岳王爷此处是说兵士的血肉都白白成了擦拭敌人刀锋的工具,沉痛之情,溢于言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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岳王爷含冤枉死虽已有八九百年,但他似乎冥冥中在天有灵,抗战期间一直在护佑、鼓舞着中华儿女,特别是武汉这片他殊死战斗过的热土上的军民。武汉会战前后,岳王爷曾两次在武汉“显灵”。
袁世凯称帝时,“为四万万同胞争人格”的蔡锷将军起兵反袁,为蔡锷起草讨袁檄文的是将军的湖南邵阳同乡,毕业于日本早稻田大学的前清秀才粟培坤。北伐胜利后,粟培坤任武汉第二特别区(即俄国归还的旧俄租界)管理局局长。
1938年春,日军逼近武汉。粟培坤打算携全家离开武汉返回家乡邵阳。家小已经出发,而他自己却因为多年来收藏的各类图书一时找不到交通工具运输而滞留武汉。粟培坤每日将自己的藏书过目打包,这天忽然在一本清末的旧杂志上看到了岳王爷《满江红·登黄鹤楼有感》的碑帖。
正为日寇的猖狂侵略消沉伤心的粟培坤如获至宝,拿出自己的积蓄,请人将碑帖精心翻拍放大,又刻于石碑,立在汉阳门黄鹤楼(实为纪念张之洞的奥略楼,武汉人通称黄鹤楼)前,极大地鼓舞了武汉市民的抗日斗志。
中:奥略楼 左:显真楼照相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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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独有偶,在粟培坤发现《满江红》碑帖的前一年,武汉市民就曾在一处废墟中发现一通石碑,上面刻有岳飞半身遗像,抗日群众团体立刻集资在蛇山上建亭供碑。这便是今日黄鹤楼公园内的岳武穆遗像亭。
遗像亭的石柱上,镌着这样一副气壮山河的对联:
撼山抑何易,撼军抑何难,愿忠魂常镇荆湖,护持江汉雄风,大业先从三户起;
文官不爱钱,武官不怕死,奉谠论复兴家国,留得乾坤正气,新猷端自四维张。
武昌的司门口,原本就是岳飞帅府所在地。武昌的小东门,是老武昌城九门之一,“小东门”只是俗称,本来的名字叫“忠孝门”。岳家军屯驻武昌期间,岳母姚氏病故。岳飞扶灵从司门口帅府经忠孝门出武昌城至庐山安葬。地方官吏感念岳飞忠孝两全,便将此门命名为忠孝门。至今武昌小东门处仍有一条小路叫忠孝门,南接民主路,北接棋盘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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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岳王爷在武汉的踪迹并不只在武昌,他最钟情的地方,应该还有汉阳。这从他《满江红》的最后一句“再续汉阳游,骑黄鹤。”就可以看得出来。甚至可以说,汉阳归元寺,是在一处民间“岳飞纪念馆”的基础上发展起来的。
现在的归元寺,本是居士们集资买下的一处园林,而后邀请高僧白光来建的寺。先前的园林叫做葵园,是明末汉阳县名士王袗所建。王袗仰慕岳飞精忠报国的铮铮铁骨,在自家的葵园中留下了不少蕴含“岳飞元素”的景点。
归元寺山门
绍兴五年(1135年),岳飞驻防池州(今安徽池州),忙里偷闲游览池州翠微亭,写下了这样的诗句:
经年尘土满征衣,特特寻芳上翠微。好水好山看不足,马蹄催趁月明归。
王袗在汉阳的葵园中用太湖石堆成了翠微峰,又建了翠微亭、掘了翠微井来缅怀岳飞,这些景致在归元寺创建后都保留了下来,而今天归元寺大门正对的这条路就叫做翠微路。
归元寺翠微妙境
今天汉阳朝阳路北侧,钟家村中学背后,过去叫“得得处”,“得得”和前面诗中的“特特”都是拟马蹄踏地之声,令人一听就可以想见岳飞当年的戎马倥偬。
汉阳的冰糖角,本叫兵藏阁,为岳飞屯兵之处。邓甲村,本是岳飞军队存放兵甲的仓库,武汉人把放东西叫“顿”,所以“顿甲”就是“存放兵甲”。马沧湖,本叫马场湖,本是岳飞放养军马之地。
武汉这片岳鄂王精忠报国的热土,何不开发更多含有“岳飞元素”的文创产品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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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源:湖北经视丨撰文:余佳丨主编:赵天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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